四年热情不减2400多万人助推“新时尚”升级
什么是时尚?《辞海》的解释是“一种外表行为模式的流传现象”。能否成为时尚,要看能否符合人们的审美,能否借其表达对美的爱好和欣赏。
这个月的河北秦皇岛海边,5辆外观风格华丽又狂野的巡游车“点燃”了闷热的夏夜,人们围在两侧,与车上载歌载舞的艺术家近距离交流。这些由当代艺术家马良团队专为阿那亚戏剧节打造的装置艺术品其实使用了大量生活垃圾,在上海完成制作并送往全国各地展示。
在《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施行将满4年之际,这些巡游车的广受欢迎,是垃圾分类被视为新时尚并融入百姓生活的有力佐证。
“开门第八件事,垃圾分类”,这句广泛流传的话说明了垃圾分类的受重视程度,这项“新时尚”已是上海2400多万人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最新公布的“成绩单”也反映了“新时尚”的深入人心:今年前5个月,上海可回收物、有害垃圾、湿垃圾分出量为7391吨/日、1.76吨/日、8843吨/日,干垃圾清运量为16915吨/日。与2019年6月的数据相比,“三增一减”效果显著。
如今,对于“新时尚”的理解和认同还在不断加深,并推动垃圾分类向着更自觉、更精细、更低碳的方向前行。
“孙悟空”用了即将报废的园区短驳电车的底盘,头部的原料大多取材已停业的酒店,比如“眼睛”是两个电风扇罩子加两个镲 图片来源:马良团队
得丘文化创意园里的许多建筑由老厂房改造而成,装修产生的旧物和垃圾被艺术家当成宝贝收藏,通过艺术加工诠释垃圾分类让生活更美好 陈玺撼 摄
对分类投放垃圾的过程进行强有力的约束,尤其是限定投放点和时间,能确保有限的人力对投放者的分类情况进行高效监督,逐步将外部监督压力转化为投放者内心分类的自觉。
不过,“定时定点”带来的不便也很明显:要走更多路才能到投放点,还要记住可投放时间,避免误时吃闭门羹。因此,“定时定点”的推行不能一蹴而就。过去4年,上海坚持拿捏好“添麻烦”的度,因地制宜、循序渐进。
“怎样才能确定这种麻烦是相对能接受的?我们先多走几遍就对了。”对于居民扔垃圾的步行路线,龙南五村居民区党总支书记周秋兰和同事掐着秒表走了十几次。
2019年发布的《上海市生活垃圾定时定点分类投放制度实施导则》提出“住宅小区可按照每300至500户居民设置一个定时定点投放点”,有人说龙南五村有1476户,就按照500户设一个点来操作,把10个投放点撤并到3个。可她们用脚实测后,认为这样的密度不合理,把投放点加到4个。
2019年5月底,“定时定点”正式启动,西南角28号楼的居民距离垃圾箱房最远,但单程也不超过3分钟。遇到抱怨“不方便”的居民,周秋兰耐心解释,“我走过,不超过3分钟”,对方都能服气。
“麻烦”能够被大部分居民接受,这种底气让许多小区不需要“人盯人”,就能自觉做好垃圾分类。
今年春节后,爱博五村调整了投放时间,将7个投放点改为24小时开放,除个别时段有保洁员值守,垃圾箱房无人监督。
爱博五村居民区党总支书记王佳珠道出了这个“大胆”变化的原因:7个投放点有6个在主干道旁或不远处,符合居民的生活动线,出门扔垃圾属于顺路的事,所以很快就接受了“定时定点”,如今早已养成习惯。
“定时定点只是手段,正确分类投放才是目标,既然目标实现了,手段就可以更加灵活、变通。”王佳珠表示,爱博五村的居民租户占到三分之二,而且白领多、乘务员多,这些居民流动性大,近期大量新住户入住,因此以鼓励引导为主,让他们能方便地扔垃圾,条件是坚持分类好习惯。
“其实大多数居民的垃圾分类意识很好,但遇到不人性化的‘定时定点’方案,很打击积极性。”天山路街道城运中心主任吴光宇指着智能平台上的监控点位说,从去年底安装具有图像识别功能的摄像头至今,他们收集分析了53个小区的“小包垃圾”数据,发现被丢在地上的袋包垃圾有两成是分过类的。
这促使社区工作者反思,“定时定点”方案不是铁板一块,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有方案是不是跟不上部分生活作息规律特殊居民的新诉求,该调整一下了?
纺大居民区最近就将晚上的投放时间延长了1个小时,“如果分类做得很好,完全可以通过让扔垃圾重新变得方便来激励大家。”党总支书记张婕妤表示,这份细致体贴是小区巩固垃圾分类实效的关键之一。
天山路街道城市运行管理平台,可以监控小区内出现的小包垃圾并向责任人发去语音提示,要求及时处理 陈玺撼 摄
在许多更早推行垃圾分类的国外城市,分类的不断细化和调整是一个必然趋势。这一趋势在践行“新时尚”4年的上海也开始显现。
6月26日早晨,日月华庭三期居民王君一如往常,拎着可回收物走向定时投放点,除了左手拎着捆扎过的纸板,他右手还拎着3个垃圾袋,分别装塑料、金属瓶罐和旧衣物,“今天拎的不多,之前换季时最多能理出7类可回收物,扔进对应的智能回收机。”
2021年对垃圾箱房进行改造后,日月华庭三期尝试“十分类”,除了有害垃圾、湿垃圾、干垃圾不变,可回收物被细分为玻(璃)、金(属)、塑(料)、纸(张)、衣(物)、木、复合材料(包含小家电)。
无独有偶,杜鹃路55弄小区也在尝试生活垃圾的进一步细分,居民将湿垃圾分为“餐前垃圾”和“餐后垃圾”,每日清运,并将旧衣物(废弃纺织物)从可回收物里单列出来,定时定点投放、收集,每两周清运一次。
“在别人看来麻烦的‘十分类’,在居民看来反而是省心,这份认同感让我们坚持至今。”繁盛苑居民区党总支书记吴慧萍表示,“十分类”并非强制规定,要让居民充分了解并认同其意义,才可能持久自觉地“多此一举”。
日月华庭三期是仅有154户居民的小型社区,公共空间局促,不在投放的时候将可回收物细分,保洁员事后就要把可回收物桶放倒,“摆地摊”进行二次分拣,不仅影响居民通行,污水、异味、蚊虫也随之而来,“十分类”后,干净整洁的效果立竿见影。
此外,可回收物细分后获得的部分收益作为对保洁员的激励,让保洁员更加卖力,小区环境干净整洁,居民每天进出时都有一份好心情。“举手之劳就能间接美化环境,这也是精细分类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进一步增加了大家细分垃圾的动力。”吴慧萍说。
在浦东新区花木街道,169个小区已全部推行杜鹃路55弄小区这样的“六分类”,之所以能够风靡整个街道,关键也在于居民实实在在体会到“六分类”直接带来的益处:废弃蔬果花草等作为“餐前垃圾”,在降解机内变成有机介质,“反哺”小区公共绿地、窗阳台;减重的“餐后垃圾”减轻末端处置压力,高效变成绿电,同样“反哺”居民。
苗桐佳苑小区居委会和物业用房二楼,有一座漂亮的露台小菜园,居民志愿者用小区分出的“餐前垃圾”变成的有机肥种菜 陈玺撼 摄
让居民在“家门口”实在感受到垃圾分类带来的改变,形成“认同闭环”,对于垃圾分类意义与价值的困惑、怀疑便烟消云散,这也是上海新一轮生活垃圾分类工作的重点:推进全程分类体系建设,让大家持续的付出不白费。
2019年以来,上海已完成2.1万余个居住区垃圾分类投放点的升级改造、2.7万组道路废物箱投放口的二次升级改造,全市超过80%的集中投放点配置了洗手、除臭装置。
同时,更新收运装备、改造转运设施,推进可回收物“点、站、场”体系建设,建成一批处于领先水平的焚烧和资源化利用设施,上海干垃圾焚烧和湿垃圾资源化利用总能力已超过3.6万吨/日。
闵行区的都市雅筑小区,名为“颛享益栈”的垃圾箱房经过改造,增加了不少人工智能设备,既有可与居民隔空互动的垃圾分类游戏,也有24小时监督投放情况的“天眼” 陈玺撼 摄
“新时尚”用4年时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许多人不再满足正确分类投放垃圾,将这股热情带入生活中的更多领域。
开展“光盘行动”、减少非必要的塑料制品消费、坚持公交出行……垃圾分类吹响了上海市民践行绿色生活理念的号角,也有了更多全新的深刻内涵。
这个月,阳光绿园的居民发现老沪闵路上多了一座碳汇科普体验馆,除了深入浅出地介绍碳达峰、碳中和知识,还可以投放可回收物,按品类、重量得到“减碳积分”。
际霖环保项目经理宽指着小程序页面说,他刚刚交投了3.5公斤黄板纸,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可以拿2.8元,同时减少了1.71公斤的碳排放,积1.71分。当通过投放可回收物攒到70公斤碳减排量即70个“减碳积分”后,可以兑换一支140克的品牌牙膏。如果积攒更多减碳量,还能兑换钢笔、收纳盒、环保袋、马克杯等近10种商品。
宽表示,在投放可回收物时,除了目前的收购单价,居民还能看到对应种类可回收物的碳减排量,让他们意识到这些可回收物进入循环处置链条相比直接当干垃圾焚烧或填埋处理减少了多少碳排放。
今年6月以来,凌云街道居民通过“旧物再生”小程序投放可回收物已累计减少碳排放4259公斤。
一座可回收物站点与凌云街道碳汇科普馆仅有一墙之隔,方便居民投放可回收物和计算碳减排量 陈玺撼 摄
很多人并不清楚垃圾分类能够发挥怎样的减碳效益。上海市绿化市容局局长邓建平表示,扔湿垃圾时破袋(湿垃圾袋丢进干垃圾桶)可以在源头减少80%的微塑料进入湿垃圾处置体系。
同济大学一项研究显示,2018年前,运至湿垃圾资源化利用末端处理厂的湿垃圾进厂物料中,杂物含量高达20%至35%,而居民破袋投放湿垃圾后,运至老港的湿垃圾中的杂物含量仅为3%至8%,这让许多湿垃圾资源化利用项目不用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进厂物料的净化,还能提高生物转化单元效能,从而产出更多沼气,获得更高的经济、环境和减碳效益。
“需要将低碳行为指标化。”上海市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唐家富表示,只有具备了相对公认的记录计量方法,才具有衡量比较减碳贡献以及将这些贡献转化为积分等形式从而兑换交易的基础,否则,每天参与垃圾分类与每天坚持公交出行是否具有一样的减碳价值,就是笔糊涂账。
让更多人认识到垃圾分类的新价值并从中获益,有助于构建一个新的垃圾分类价值认同闭环,既能进一步提高全社会的垃圾分类实效,还能让更多人将低碳生活理念化为实际行动。